指尖劃過手機屏幕上那張礦工肖像炭雕照片時,我忽然沒了言語——隱約能想到大陽煤礦井口的絞車鋼架,而炭雕本身,正是用咱礦工們親手從井下開采出的蘭花炭雕成的。那哪是塊普通的炭,分明是把老礦工的魂,揉進了他們自己挖出的黑亮煤里。
炭雕上的礦工站得筆直,安全帽檐壓得略低,卻藏不住眉眼間的硬朗。最難得的是蘭花炭細膩的炭紋被巧妙利用,刻出了礦工臉上的溝壑:那是常年在井下受潮濕、被汗水浸出的紋路,順著顴骨往下,連下巴上沒刮干凈的胡茬都清晰可辨,像極了每天清晨在井口等候的老工友。最打動人的是他的手,一只半握著,指節(jié)粗大,掌心的厚繭用細微刻痕勾勒,那是握了一輩子鎬頭、搬了一輩子蘭花炭的手,粗糙,卻藏著能撐起萬家暖的力量。
看著這尊炭雕,我總忍不住想起老礦工們和蘭花炭的故事。他們戴著礦燈鉆進黑暗的巷道,把一塊塊泛著亮澤的蘭花炭從煤層里挖出來,煤塵沾在臉上、鉆進衣領,連咳出的痰都是黑的,卻沒人喊過苦。這些他們親手開采的蘭花炭,后來變成了電廠的電、鋼廠的鋼,變成了老百姓灶膛里的火苗,而他們自己,只留下滿手的繭和一身洗不凈的煤味——就像這蘭花炭,樸實無華,卻燃燒著把光和暖送進了千家萬戶。
后來我才知道,這炭雕出自礦上的焦永進師傅之手。焦師傅在大陽煤礦待了十幾年,跟著工友們一起挖過無數(shù)噸蘭花炭,見慣了大家滿是煤塵的臉龐,摸熟了礦工常用的工具,更懂這份工作藏在細節(jié)里的辛苦與不易。你看炭雕上,礦工工裝胸前被工具磨出的細微毛邊、安全帽側面掛礦燈的卡扣痕跡,連腰間工具帶因常年負重留下的松弛弧度,都雕得分毫不差——這些只有親手挖過蘭花炭、真正懂礦工的人,才能刻得如此真切。
我忽然冒出個念頭:要是每個從大陽煤礦退休的老礦工,都能有這么一尊用自己親手開采的蘭花炭雕成的肖像,該多好啊。這炭是他們挖了一輩子的“老伙計”,這雕像是他們奮斗了一輩子的模樣,把兩者融在一起,比任何獎狀、任何紀念品都實在。他們可以把炭雕放在家里,看著它,就想起和工友們一起扛著工具走在巷道里的日子,想起自己親手挖的蘭花炭點亮了多少人家的燈,想起自己這一輩子,沒白為大陽煤礦、為這黑亮的蘭花炭付出。
這尊炭雕哪是普通的藝術品,分明是焦師傅用大陽煤礦的歲月當墨,以礦工們親手開采的蘭花炭為紙、刻刀為筆,把老礦工與煤的羈絆,一點一點刻進了炭的骨血里。(張玲芝 作者單位:大陽煤礦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