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的小菜園，約莫半畝地大小，偏居在礦家屬區(qū)5號院西廂房的屋后一隅，四周圍以木棍制作籬笆環(huán)繞，乍看倒也齊整。每日天剛亮，她便躡足其間，察看那些作物的長勢，像將軍檢閱士兵般認(rèn)真和專注。
菜園中作物頗豐，西紅柿墜的彎腰，茄子紫得發(fā)亮，西瓜藤蔓延展，黃瓜絲瓜互纏互繞，玉米稈挺拔如哨兵，豆角攀援向上，韭菜郁郁蔥蔥，青椒尖椒顆顆產(chǎn)量高。五色斑斕，甚是好看。
母親對這些植物，向來是極用心的。澆水、除草、施肥、殺蟲，樣樣不落。記得剛開春，母親便張羅起來，湊著周末，帶著我回到離礦山不遠的老家，到鄰居?xùn)|家找點菜籽，西家塑料大棚種植戶預(yù)定點菜苗，或者到親戚養(yǎng)殖戶家中鏟點豬糞、雞糞肥沃土壤，不僅將各類作物盤算滿了整塊菜地，還在周邊沿著籬笆開了一溜荒地，用于種植水果玉米和五花糯玉米，初夏天氣干旱，她還專程跑去鎮(zhèn)子上的五金小超市購置了一套澆水設(shè)施，母親的目的很明確，不僅要供應(yīng)了家中日常吃食，還要為暑期放假從北京來的兩個小孫子創(chuàng)造一個足不出戶便可體驗農(nóng)家生活的“試驗田”。
應(yīng)孫子們要求，西瓜是母親第一次種植，沒有經(jīng)驗，只能依靠書本和觀看視頻為知識充電，好在科學(xué)培育的種子均在她的悉心照料下，很快開出花朵、掛出果實。
7月20號那天，隨著G683列車的到站，母親滿心歡喜盼到了小孫子們的到來，打那天起，他們便成了這園中的?？?。小孩子不懂農(nóng)事，只曉得果子成熟的顏色。一日早晨，住對門東廂房在院子中灌袋培土種植蔬菜的奶奶突然尖叫，她所種植的青澀西紅柿被兩個侄兒用彩筆涂滿了紅色，還高興的伸手一指，對老奶奶說到：“這才是西紅柿的本身顏色”，令人猝不及防哭笑不得。
采摘一事，在小孩子眼中，竟成了樂事。他們不知農(nóng)民的辛苦，只道是進了寶山，隨手可取。黃瓜頂花帶刺，他們偏挑個頭最小且上下一般粗細的摘。玉米須子未轉(zhuǎn)褐色，他們便掰下幾穗，嚷嚷著要煮來吃。還有那心心念念的西瓜，表皮絨毛尚未脫落，就揪下來兩個，一個沒抱穩(wěn)，直接摔在地上裂開兩半，盡管粉中泛著白，也要撿起來吸吮一口見證勞動成果。母親由著他們鬧，眼中卻閃耀著慈祥的光-一橫豎吃進肚里，也不算糟蹋。
我冷眼旁觀，見他們在園中奔跑打鬧，盡情地玩耍著“貓有九條命”的小游戲，穿梭卷曲在玉米秸稈中，卻不敢被葉子碰到保護著自己的“九條命”，鞋上沾滿泥土，腿上被蚊子叮滿包，臉上卻洋溢著純粹的快樂。母親每次一摘便是一大籃子，挑選出大的、光鮮的、完好的菜品留著給我周末帶回晉城做飯，或煮給了小孫子，剩下的留給了自己。
有時我想，這小小的菜園，于母親而言，恐怕不止是一處種菜的地方。她每日的巡視，精心的照料，收獲時的喜悅，看到親人吃食的幸福，都寄托在其中。而孫子歸來時的喧鬧，更給這園子憑添了幾分生機。
菜蔬生長，一季又一季；小兒長大，一年又一年。母親的腰彎了，眼花了，腿疼了，卻仍惦記著她的園子。那些紅的、紫的、黃的、綠的果實，在她眼中，或許比什么珍寶都貴重。
泥土無言，卻孕育生命；菜園不大，卻藏有天地；母愛無聲，卻深沉如海。（郭 溪 作者單位：望云煤礦）
